酷拉皮卡關上浴室的門，把自己反鎖在浴室中。他無力地倚靠冰冷的木板，顫抖著聲音嘆了口氣。

成功了，他不能相信他成功了。

當然只是到目前為止來說。

現在他只需要再忍耐多一會，接著他終於可以自由了-----那個幻影旅團的團長履行了承諾，他們搜集了所有被偷取的火紅眼，而現在那些蜘蛛聚集在這個地方，聚集在流星街。和蜘蛛在一起，酷拉皮卡就在這個地方，只要再忍耐，他便可以闔上這一章節的人生了。

只需要多一會兒，他便可以專註於打敗所有蜘蛛並向他們覆仇，而庫洛洛-----

不，他現在不要想庫洛洛。

酷拉皮卡的手機在口袋中顫動，他將手機拿出來，感謝這電話訊息及時分散了他的註意力。訊息是西索發過來的，裏面有著一些非常重要的情報，令他可以完結這一切。酷拉皮卡飛快地環視浴室一圈，就算是過去幾個月內租住了很多高級套房，庫洛洛的浴室擺設和設計簡單優雅，沒有華美的東西。

座落於角度的淋浴處由黑色瓷磚造成，一個馬桶，一個有著兩個洗臉槽的巨大櫃臺，還有幾個壁櫥，所有東西不是黑丶白便是灰色，連毛巾也是深色的。不過令他驚訝的是這裏非常乾凈，特別是考慮到庫洛洛出外旅行這麼長時間。

酷拉皮卡不禁想會不會是有人在庫洛洛出外後整理房間，但這個想法很奇怪，他不能想像那男人相信任何人，然後把這個私人的家鑰匙交給對方。

拋開一切雜念，酷拉皮卡看去西索發給自己的圖案，接著拉起衣袖露出那只乾凈的丶沒有任何東西在上的手，他小心地覆制手機上的紋身照片，拉扯著他的皮膚以偽造皮膚被紋身針打入顏料後的紅痕。酷拉皮卡本來想在洗澡後才用噴槍把假紋身噴上去，但他接著意識到一個浴室的門鎖不能防止庫洛洛進來，最後放棄了這個想法。

酷拉皮卡脫下上衣和內衣，小心地把西索預先準備好的轉印貼紙放上去，確保它看起來和真的紋身沒有分別後從袋中拿起一個噴槍，接著使用特制顏料完成最後的工序。完成好一切，酷拉皮卡檢查著紋身和圖片，不太舒服地抖了抖身體並做了個鬼臉，他把對於紋身的厭惡隱藏好。

事實上，他可以讓旅團真的把紋身印在自己身上，然後在一切完結後把紋身洗掉，但酷拉皮卡就是連一個微弱的蜘蛛輪廓也忍受不到。在他用光所有儲蓄雇用那男人後丶就算他需要重新建立一段新生活，一切都會是值得的。

酷拉皮卡另一只手拿過厚膠袋，等待顏料滲入皮膚之中，浴室的門被突兀地敲擊，嚇得他幾乎跳了起來。

「酷拉皮卡？」蜘蛛頭目問：「一切還好嗎？我以為你要洗澡。」

「啊。」酷拉皮卡飛快地回答：「我沒事-----只是… …」他清了清喉嚨，半真半假地說：「我只是需要時間適應，我會-----我很快出來，只是… …我需要多一點時間。」

門外安靜下來，酷拉皮卡朝顏料吹氣，希望可以加快滲入速度。

「你需要轉移註意力嗎？」庫洛洛最後問道。

-----不要。如果庫洛洛在接下來兩小時觸摸到假紋身，顏料會被弄汙並令他發現這不是真的。

「不。」酷拉皮卡堅決地說：「沒問題-----」他突然想起蜘蛛頭目在聽到自己叫出他的名字後的反應：「-----庫洛洛，讓我獨處一會兒吧，我沒問題的。」

浴室外的環境是一陣異常緊張的沈默，過了大約幾分鐘後，庫洛洛說：「我明白了。」

酷拉皮卡聽到庫洛洛漸漸遠離浴室門口的腳步聲，他慢慢地舒了口濁氣，萎靡不振地倚靠在櫃臺上，然後慢慢地滑坐在地板。他的心臟在胸膛裏激烈地跳動，眼睛緊緊地註視手腕上的假紋身，模糊的蜘蛛輪廓卻令酷拉皮卡全身一顫。

酷拉皮卡盲目地用另一只手拿起手機，飛快地給崗發一條訊息。

-----『完成了，今晚和其他團員會面。』

他不敢詳細地告訴對方，雖然庫洛洛沒有檢查過他的電話，但酷拉皮卡不會冒險，不會在眼下的情況是如此重要時冒險。他的電話震動起來。

-----『好，我明白了。』

酷拉皮卡輕輕地嘆了口氣，把手機放在一旁，接著從行李袋拿出他的書，他不敢躲太長的時間，不然庫洛洛會懷疑。酷拉皮卡把膠袋松兮兮地綁在手腕的紋身上，接著才踏進淋浴處，他飛快地洗乾凈，害怕在過程中洗掉手腕上的顏料，他之後擦乾身體，再看了一會書，庫洛洛會聽到浴室傳出的水聲，這同時給予他機會穩定自己的情緒和神經。

酷拉皮卡慢慢地擦牙並把頭發吹乾，當他終於踏出浴室後已經過了很長時間。當男孩發現他已經沒有原因逗留在浴室，他走進客廳，看到庫洛洛正坐在沙發上看書。

庫洛洛在酷拉皮卡走近自己時擡頭看去對方，慢慢地由頭看遍全身，眼睛在捕捉到手腕上的膠袋時停了下來，感謝他沒有開口作任何評論。

「你待了頗長時間。」庫洛洛說著把書闔上並放在一邊：「接下來換我了，認為你可以準備晚餐嗎？」

「你這裏有新鮮食材？」酷拉皮卡問道。

「沒有新鮮的，只有冷藏蔬菜和乾糧。」

酷拉皮卡點點頭，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門口，這間屋子頓時安靜下來，接著他聽到水聲從浴室傳出。酷拉皮卡聆聽水灑下的聲音，過了一會才拿起書繼續閱讀，庫洛洛同樣在浴室待了一段頗長的時間，這對酷拉皮卡來說正好。

兩個小時後，他脫下綁在手腕上的膠袋，小心翼翼地觀看每一條曲線丶每一條紋路，確保沒有弄汙或者模糊的地方。對假紋身非常滿意，酷拉皮卡拉下衣袖蓋住刺青，接著站起來準備晚飯，他找了一些食材做意大利面。

在幾個月的旅途中，酷拉皮卡煮食的次數寥寥可數，但他想起庫洛洛會在食物裏加上香草，於是這次試著在煮食時放入香料。他用了些時間做網上搜集，查看要如何和蕃茄醬配合，酷拉皮卡需要承認，在裏面加上羅勒葉丶奧勒崗草還有月佳葉會令味道更突出。

醬料的香味在煮食過程慢慢蔓延，無不在撩撥酷拉皮卡饑腸轆轆的肚子，但他選擇無視，靜靜地閱讀並等待旅團的團長從浴室出來。

庫洛洛很快從浴室出來，雖然彌漫著水氣，但他已經穿著黑色的衣服，額上的發往後梳，讓他比平時看起來更年老，一如酷拉皮卡在一年前的友克鑫市時遇到的幻影旅團團長-----天，已經過了一年嗎？

酷拉皮卡靜靜地站起來，從廚房拿出兩個碟子。庫洛洛坐在桌子旁看著酷拉皮卡，漆黑的瞳仁閃爍著奇怪的光。

「聞起來真香。」他評論道。

「我盡力了。」酷拉皮卡說著輕輕地聳背。

庫洛洛拿起叉子卷起意大利面，放進口中慢慢咀嚼，從口腔感受到的味道令他微挑起眉。庫洛洛吞下意大利面後點點頭。

「非常成功。」他說著表示讚許的挑起嘴角。

酷拉皮卡放松下來，嘴唇忍不住翹起：「符合你口味就好。」他說道，拿起自己的叉子開始進食。

他們靜靜地享用晚飯，安靜的環境並沒有讓人感到不自在，像這樣在庫洛洛家裏吃飯，奇怪地有種家庭的氣氛，對兩人來說像是甚麼平常事一樣，又或者事實正是如此。

晚飯過後，庫洛洛把餐具碟子放進洗碗機，轉身說道：「是時候了。」

酷拉皮卡嘆了氣，闔上假裝在看的書後站起身。

「我可以期待甚麼？」他問，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因為緊張而緊繃著。

「混亂。」庫洛洛咧嘴一笑：「旅團是一個毫無秩序的混亂團隊，但我們的行動非常有效率。」他突然嚴肅地說：「有人不會歡迎你。」他警告道：「你殺死的兩個團員在旅團中受到不少愛戴，我挺肯定有些成員不會輕易原諒你。」

酷拉皮卡輕輕地聳背。

「我也沒準備好原諒他們。」他說，語氣非常誠實：「那麼，走發吧。」

庫洛洛靜靜地觀察酷拉皮卡的臉，他像是過了一輩子後才慢慢地點頭。他轉過身，從掛衣鉤拿下風衣，酷拉皮卡則穿上一件運動衛衣。庫洛洛的腳步聲從後傳來，當兩人準備好後，他帶領酷拉皮卡走去外面，慬慎地鎖上門鎖。

他們安靜地越過城市，這裏終於有居民建起樓宇，像居住在外面的人住在房間和建築之中。酷拉皮卡跟著庫洛洛穿越宛如迷宮的街道，這段路程相比流星街其他地方較有條理。他們走了一小時時間，在到達一棟頗大的建築物時，庫洛洛帶著酷拉皮卡走下一條樓梯，樓梯通往房門，打開房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地下室。

當兩人走進地下室，裏面已經有人在等待了，酷拉皮卡能辨認出幾個人的容貌，他們有參與幾個月前的捕捉行動，甚至與他大打一場。眼前的一幕令他忍不住停下腳步，庫洛洛向前走出幾步才發現男孩沒有跟上來，他轉過身，對酷拉皮卡挑起眉，庫洛洛看著酷拉皮卡終於慢慢走進地下室，然後把門關上。

房門關上的聲音在地下室回蕩，酷拉皮卡挺直後背，肩膀像石頭般僵硬，當他跟著庫洛洛走到地下室盡頭時，那裏放有由櫻桃木造成的椅子，上面的黑色絨毛讓它看來很舒服。房間內還有其他類似的椅子環著旁邊，但其中一張明顯座落在中心。蜘蛛頭目走近中心的椅子後坐了下來，彰顯著他的地位和權力，酷拉皮卡感到愈來愈不舒服。

那個酷拉皮卡願意帶上床的男人，並不只是庫洛洛·魯西魯。

他是蜘蛛的頭目，是幻影旅團的團長，是酷拉皮卡花費幾年時間丶為了為族人報仇而想殺死的男人。

一種冰冷的丶刺骨的寒意在胸口形成，它變成一些令酷拉皮卡感到極其不適的東西，像硬物狠狠地壓在胸膛，一如吞咽下無數的冰塊。酷拉皮卡按摩著太陽穴的位置，嘗試緩解由剛剛開始愈發緊張的神經。

「所以，」蜘蛛頭目開口：「你知道我聚集你們的原因。」

房間內的人各色各樣地點頭，有些則投來非常銳利的視線。酷拉皮卡更用力地磨擦胸膛，就像能舒緩一些疼痛一樣。

「那麼我直接說明了，」幻影旅團的團長繼續說：「這是我選擇的新團員，酷拉皮卡，窟盧塔族的末裔。」

他示意酷拉皮卡踏前幾步，但酷拉皮卡發現自己不能呼吸，6年前的大屠殺從腦海一閃而過，面對在場每一個需付上責任的殺手，他們都在從酷拉皮卡的胸腔偷走空氣讓他窒息。他慶幸自己戴上了隱形眼鏡，因為他的眼睛一定變得非常紅亮，火紅色的瞳孔在充滿憤怒的火海中燃燒，炙熱的怒火溶化流淌在血液中的冰，令酷拉皮卡從一身的寒意中解脫。

庫洛洛再次示意，酷拉皮卡強迫自己踏前一步，但他不能在走出第二步時汲取空氣。當他走到蜘蛛頭目身邊時，他站在原地，緊繃著身體丶眼睛沒有目的地盯視著前方。

「他在殺死兩名團員後證明了自己的實力。」庫洛洛繼續說，語氣平淡無波，但酷拉皮卡相信他的不適不能逃避庫洛洛的眼睛：「我私下選擇了他成為新團員，他擁有非常多變化的能力，在過去幾個月和他一起旅行時，我已經見識過他的適應能力和智慧。」

「團長。」一個酷拉皮卡不認識的男人發聲，看起來和酷拉皮卡一樣洋溢著怒意：「你不能是認真的！那個鎖鏈混蛋？我在第一次聽說時簡直不能相信，但你真的-----他殺死了窩金！」

「殺死團員是其中一項入團條件。」庫洛洛冷靜地提醒：「你知道的，信長。」

被稱為信長的男人突然站起來，椅子因為強烈的沖擊而向後倒下。

「他不是普通的團員。」信長大喊：「他是窩金！還有派克！你不能在一年後忘記他們！」

整個房間在之後陷入混亂，一些蜘蛛大聲宣洩他們的不滿，比較安靜的則靜靜坐在原地觀察。

酷拉皮卡將一切隔絕在外，假裝自己的心神還在這間地下室，但他正瞥向房門的位置，內心想著到底還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完結，然後-----離開。

在他的想像中，他已經走出外面溫暖的夕陽底下，單薄的背影背對建築而行。

永遠都不會回頭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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